文/任如
曾記得,童年時期,春天的一個艷陽高照的日子,我和幾個的伙伴兒來到家鄉的小河邊,享受這陽春賜予的美好感覺。河兩岸盛開的各種顏色的野花,紅的、藍的、黃的……鑲嵌在綠色地毯般的草地上,輕風把花草的清香鋪滿河岸。高大挺拔的鉆天楊,傲然屹立;婀娜多姿的柳樹,垂下柔軟的綠絲條。清澈的河水,滾著潔白的沙粒,“嘩嘩”地向下游流去。愛花的小妹東蹦西跳,手里攥著剛采到的野花,時不時地放在鼻子下邊,貪婪地聞著散發出的芳香,自我陶醉。
我對各種顏色的野花都不感興趣,專心致志地在它們之中搜尋一種名叫“苦麻子”的野菜。我曾見媽媽從地里干活回來,捎帶著拔幾棵大棵的、湛清碧綠的、葉子寬而厚的“苦麻子”帶回家。經過媽媽的一番拾掇:把根掐掉,黃葉擇下,洗凈,或涼拌,或蘸醬,吃得津津有味。這種野菜吃起來口感微苦,卻別有一種風味。媽媽說,這是大自然賜予我們的一種食品,對身體有益處。
我的記憶里,這條河平時水很少,旱年頭幾近斷流,河面上覆蓋一層潔白的河沙,經夏日的驕陽一曬,沙子有了溫度,晚上,人們躺在溫熱的沙灘上“沙浴”,十分愜意。那些朝氣十足的小伙子們,精力旺盛,這里又是年輕人練習摔跤,打把式的理想場地;在沙灘立上兩根桿子,掛上銀幕,裝上高音喇叭,就可放電影,人們坐在沙灘上看電
影,小涼風一吹,舒服極了人們盡情地享受夏日夜晚的溫馨。只有到了雨水勤的“水六月”,暑伏天,連續陰天下大雨,山上的雨水從四面八方向小何匯集,溫順的小何就變得桀驁不馴了。那是一個夏天的中午,天氣出奇的熱,空氣中散發著濕熱的潮氣,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出水來。天霎時黑了下來,剛才還響晴的天,視野遼闊,現在過往汽車卻亮了車燈,一場大雨就要來了。
氣象諺語說,風是雨頭。一陣小涼風刮過來,緊跟著,南邊一道立閃,跟著一聲炸雷,像把黑云撕開一個大口子,接著又是一道橫閃,白亮亮的雨點子緊跟著沖下來,砸向干硬的大地,濺起塵土,土里摻雜著水汽。又一陣風刮過來,刮得樹枝橫著飛,塵土往四下里走,大雨像帶子一樣鋪天蓋地地落下來,風、土、雨混合在一起,連成一片,橫豎都是灰蒙蒙,涼颼颼,分不清哪里是樹,哪里是地,哪里是云。風過去了,只剩下斜直的雨道子,扯天扯地地垂落,分不清條條兒,只是那么一片。天地之間像掛了一道無形的雨簾。只一陣兒,地面上就形成無數條徑流,從房檐上流下無數條瀑布。幾分鐘,天地已分不開,天上的河往下倒,地上的河橫著流。成了一個灰暗昏黃、有時又白亮亮的水的世界。風助雨勢,雨借風威,打的路上的行人每走一步都挺費勁兒,他們身上的雨衣、手中的雨傘,早已被風雨摧殘的不成樣子,渾身淋了個濕透。在暴風雨的淫威之下,他們手中的雨具顯得那么無濟于事。只消片刻之間,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徑流匯集在一起,爭先恐后地向低洼處奔去。村南的小河,河床里已是黃水滔滔,波濤翻滾,咆哮而下,人們從自家窗戶眼兒里看發大水,看從上游沖下來的樹木、青棒子秸和雜物,這些東西隨著水流翻滾著,遇到窄的地方便阻住水流,洪水就溢出了河道,漫向莊稼地。
雨住了,荒水下去了,河水漸漸變清,小河又恢復了平靜。這時正是逮魚的好時機,水中的小白漂、鯽瓜子、泥鰍(俗稱泥不丟)、逆著水流往上沖,特別好抓。河邊的石片兒上,常有大姑娘、小媳婦在這里洗衣服,她們用臉盆兒把應洗的衣服端來同時,沒忘了帶槌衣服的棒槌,結幫成隊,在河邊一字排開,把臟衣服攤在石片上,撒點堿面,或擦點皂角水兒,(那時還沒有洗衣粉)揉幾把,就用木棒槌“咣咣”砸幾下,打開,倒點皂角水,合起來,再砸,反復幾遍,那些領口處,用手揉一揉,再使勁一摁,泥湯子立時被擠出來,流向河里,衣服上的土哇,汗哪,都順水流走了,直到看著干凈了為止。在洗衣的過程中,她們體察到了男人勞作的艱辛,俗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張家二嫂新娶了個侄兒媳婦,新媳婦進門,到河邊給男人洗衣服,那是常有的事,姑嫂、妯娌之間嘻嘻哈哈,談笑風生,其樂融融。女人們洗著衣服,嘮著家長里短。離她們不遠的地方,幾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正光著屁股逮魚,打水仗,不時地傳來幾聲稚嫩的笑聲。惹得她們不時地仰起頭,朝這群光腚禿小子們看一眼,不知從誰嘴里冒出一句什么,幾個婦女同時“嘎嘎”大笑,羞得那新媳婦滿臉通紅。幾個同齡小女孩在很遠的地方看著,她們好羨慕這些男孩子們!真想和男孩子們一起去逮魚,去玩鬧,恨自己為什么是女孩呢?
冬天到了,河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俗語說,“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寬闊的冰面成了孩子們的歡樂的天堂,他們把“漢奸”(陀螺)抽的飛轉,玩出各種花樣,小鞭子“啪啪”響;自制冰車在冰面上來往穿梭,相互追逐;有的身手矯健,擅長“打冰出溜兒”,時不時地露個高難動作,來個“老頭兒鉆被窩”,孩子們小臉凍得通紅,可頭上的熱氣從小棉帽底下鉆出來,索性摘掉帽子,頭發讓汗水粘在了額頭上。河面上洋溢著嬉笑聲、打鬧聲,他們忘記了嚴冬的寒冷……
回來的路上,頭腦中翻卷著兒時的歲月,多么美好的小河!它伴我們度過天真無邪的童年,感受著春天的清悠,夏日的歡騰,秋收的飽滿,冬閑的愉悅。曾幾何時,小河遭受瘋狂的摧殘,河道被肆意挖沙,白沙已盡,河床變深,露出河底的黃泥;上游石料加工的石頭沫子把河水染成深灰色;已失去原本的那般清澈,河床里漂浮著白色泡沫和各種顏色的塑料袋;沿河的工廠將廢水排入小河,一股難聞的氣味直刺鼻腔,河水中再無魚兒的游嬉,更有甚者,竟在河道里種上了莊稼,蓋上了房屋……——現而今,政府投資對河道清淤疏通,行洪暢通無阻,兩邊砌了花崗石河堤,栽上楊柳,種上花草,美化了環境;關閉清退低端企業,消除污染源。小河的水變清了,岸上綠了,天空藍了,一個美麗的山村畫卷正向我們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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