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姚國祿
我堅信一位詩人的觀點,最美的話是用眼睛說的,在月光皎潔的夜晚,在萬籟俱寂的村莊,我聽到了月亮用一雙溫存的眼睛給我說話。
我在闊大的庭院里漫步,我聽到了月光鋪路的聲音,我想往外走,明晃晃的月光引領著我,我走出院門,走出陰郁的樹林,我走到一片與莊稼地很近的草坪上,莊稼地里,站著人影一樣的莊稼,這些高高低低的莊稼,它們在夜色里,更具靈性,它們在夜里飛快地生長,我無數次發現,一夜之間,莊稼就開出了花了,一夜之間,莊稼就成熟了。我一直認為,夜對于莊稼來說意義是非同尋常的,那么有月光的夜晚呢,它們是不是更富有詩意呢,它們也許被風吹得很浪漫,被夜色浸染得很安靜,它們盡情地開花,隨心所欲地開著紅色的,白色的,黃色的,紫色的花朵,這些顏料是從哪里弄來的,就是在一個染坊里,也不一定有那么鮮艷奪目的顏料啊,我面對一朵花肅然起敬,我敬畏一顆顆籽粒飽滿的果實,它們都是月光吐納的芳華嗎?
村莊知道月光有多明媚,大地感知月光有多輕柔。我一直認為月光是屬于村莊的,屬于村莊的四季,屬于村民們守望的幸福,屬于春種秋收的快樂,一個生活在村莊里的人,他的記憶里一定會貯滿月光的影子。
我感到村莊的月夜里,一切都是華美的,包括房舍、院落、籬笆墻、小草、樹木,以及村莊邊緣的那些卑微的莊稼,它們站立在自己腳下的土地上,在月光下從容不迫,它們就有自己獨特的身姿,它們就會落下自己高貴的影子。盡管腳下是貧瘠的土地,但是它們也會發出自己的亮色,用自己的淳樸,站成一片靜美,這是受了月光的啟示嗎?
一個漆黑一團的夜,就是被月光掃盡它的塵埃,被它鍍上光芒,被它溫情的胸懷來包容那些傲慢的,劣根的聲音。月光下的村莊從來都不感到卑微,它們在月光里一切都顯得是那樣的淡雅與恬靜。
村莊里的月光永遠慈祥,永遠溫馨,就是在冷冷的月光下,你夜間回家,也會感到月亮在跟著你走,那樣,你就少了寂寞和懼怕,就像有人陪伴,你的心里永遠都是踏實的。
在月夜,你不必說話,你只要用眼睛和月亮交流,就可以感知月光對你的友好,正如那些望月懷遠的詩人,月亮可以打發你心中的一切不快,你可以在月光里盡興而歸,即便你是一個孤獨的旅人。在月夜里行走,你可以想像是自己是乘著馬車或披著霓裳羽衣而來,你在月光里驅車前行,你或許遇到大唐的詩人,最好是你喜歡的李白,他背著手,踱著方步,他的高高的清冷的身影,讓你感到他的不同凡俗。你可以遇到唐明皇和他的霓裳曲,“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今夜的月光如一首仙曲,在我的村莊里明媚,在我的村莊里灑滿深深淺淺的清輝。我在村莊里靜靜地散步,接受它的撫慰。我的手可以觸摸到輕柔嫵媚的月光,可以觸手采摘星辰。這里沒有了滄桑,沒有了白日里的喧鬧,只有仙樂,香草。在這里,你還可以遇到張九齡的大河,在他的河邊,你可以欣賞到滿河的月光,就像你夢中的月亮河,洗滌你心靈的塵埃。
最喜歡春天,淡沙籠月之夜,那些桃花,杏花,梨花,它們在月光下含笑,在春夜里孕育溫情,把村莊打扮成個睡美人。是啊,一樹花朵,就有一樹月光啊,風吹著樹,那一樹月光在搖蕩,一片詩情在萌發。月光下,我就數著一棵樹又一棵樹,望盡滿樹繁花,這院落里有多少棵樹,就有多少月光。我能數遍靜止的樹,我能數遍奇異的花,但是我又怎能數清楚月光的數量呢?我不知道鳥巢里,有多少月光,這精靈一樣的小鳥,它們一聲不響,從來不向人們道出它們的秘密,它們深藏在村莊的月光里,從來不感到寂寞。
臥在庭院里的牛羊,它們慢慢地咀嚼著,好像不是在細品青草的滋味,它們象是在品味月光,咀嚼歲月,月光格外恩寵它們,把它們照得明晃晃的。它們的眼睛滿含溫情,好像要吐出情話一樣,令人永遠也捉摸不透。
我走過的鄉村的風景里,最美的風景,就是月光下的村莊了,如果說地球上,我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到達,但是我到達每一個風景區的時候,已感覺不到有什么驚訝了,好像都是些屢見不鮮的風物,因為在我的童年,我一直在月光里流連著無數遍的煙柳風華。名山大川,也不過是月光的復制品。
破舊的村莊,已經不復存在了,很多老人都已謝世,停留在村莊的月光仍然明亮,年復一年,像一只明亮的眸子,輕輕地訴說著禪定的語言。
走進月光下的村莊,我的心純凈如水,是啊,無論怎樣的物換星移,世事滄桑,重要的是守著自己,不為外物所惑,不為利來,也不為利往,有月亮一樣的一顆靜心,守候著自己,光亮著自己善良的美德,無論物欲如何橫流,我的腳下干凈如月光,一塵不染,走進月光,超脫塵世,擺脫人世間的繁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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