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二叔家里,至今還保留著一根三尺多長,光滑圓溜的槐木扁擔。每每提起這根普普通通扁擔,二叔總是自豪地說:“不要小看這根扁擔,它可為我家做出很大貢獻呢。”
改革開放初期,農村實行生產責任制,分田到戶,家家戶戶解決溫飽問題以后,人們紛紛走出家門,來到城市務工,經商。長得人高馬大,一身力氣的二叔,沒有其它手藝和特長,為增加家庭收入,在村里幾個人帶領下,二叔來到全國著名小商品批發城,武漢市漢正街當起了扁擔工。
那個年代,城市交通極為不便,大街小巷到處是擁擠的人群,人們上公交車要擠,打的士車要搶,乘車坐船要擠,天南海北的商人來到漢正街批發衣服、鞋襪、皮包、電器等各種各樣貨物,要想把這些物資運送到長途汽車站,火車站,輪船碼頭,在人擠人,店靠店的狹小街道里,人挑背扛就是做好搬運方式。
一些來自農村各地農民工,抓住這個有利商機,只要一根小小扁擔,幾根繩子,幾條麻袋,每天就能夠賺上幾百元錢。于是,他們來到繁華都市里,在離街道不遠地方,幾個人合伙租一間房子,吃、喝、住都在一起,每天天還沒有亮,大家就來到漢正街,找到一塊空地,一排排地坐下來。批發商人批發到自己所需商品后,找到這些扛著扁擔農民工時,也不知道他們名和姓,只喊一聲“扁擔”,這些人就高興地跟在屁股后面,大包小包地挑起來。
別小看扁擔這個行當,不是只要能出點力氣就行,它也有很多門道和小竅門。首先是要十分熟悉城市各個車站、機場、碼頭準確線路,無論客人要把貨送到什么地方,扁擔就擔著擔子走在客人前面,很快將客人貨物送到車站或者碼頭,機場,從不耽誤送貨時間,也不延誤客商回家的車。同時,對于漢正街大街小巷批發什么貨物,什么地方商品貨真價實,都要做到心里有數,能讓客人在很短時間里批發到自己理想商品。
小小一根扁擔,在服務客人時一定要講誠信,講禮儀。記得有一年臘月二十四,正值人們忙著過小年時,吃了午飯后,二叔接到一個給客人送貨的活,這位客人是一位五十多歲,來自外地女同志,批發的衣服、床單、布匹、毛線等雜貨,足足有200多斤。二叔挑著擔子走在前面,扁擔壓得吱吱地響,穿過推進涌出的人們,走了好長一段路程,已經大汗淋漓的二叔把擔子放下來,準備停下來歇歇腳,回頭一看,不見了那個女同志身影。二叔心里想,肯定街道人太多,街道太擁擠,把那個女同志給擠丟了。二叔站在那個地方,心里十分著急,左瞧瞧,右看看,一直不見那個女同志身影,直到夜幕降臨,街上路燈亮了時,才看見那個女同志匆匆忙忙身影。
“同志啊,你還在這里啊?”女同志驚喜地問。
“說的什么話,貨沒有送到地方,我能走嗎。”二叔笑著回答。正因為二叔誠實守信,好多年來,這位女同志到漢正街來購貨,總是要找到二叔去送貨,每次辛苦錢都要比別人付得多。
當然,挑扁擔也有不光彩人,做了一些不光彩事,有些人在給客人送貨,往往趁客人不注意之時,在街道拐幾個彎,偷偷地把貨物挑走了。二叔經常說道,毒藥不吃,違法事不做。他認識一位年輕小伙子,人長得十分精靈,也很有力氣,在扁擔行業干了一段時間后,有一天上午,這位下伙子挑著客商一擔收音機,錄音機等名貴電器,在街道上走了一段時間后,想盡千方百計把客人甩掉了,把一大擔電器偷偷賣了,錢進了自己腰包,可是終究被公安抓了,小伙子被關進監獄。
后來,這些丑事被投訴到市場管理部門,針對這種現象,管理部門對所有進城挑扁擔農民工進行登記造冊,還用紅色油漆給扁擔編上號,前來街道購貨商人,需要選擇人送貨時,根據扁擔編號,喊扁擔號碼就行了,這樣操作起來很方便,把客商貨物偷偷挑走事情也少了。
在那條件極為艱苦,交通非常不便,商品十分緊缺歲月,挑扁擔農民工用肩膀挑著承重貨物,穿行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起早摸黑地忙碌著,把人們急需小商品送到汽車上、輪船上,讓各類商品走向全國各地,成就了各地客人事業,也方便了一方百姓,扁擔成為城市里一道靚麗風景,來自于全國各地扁擔工,盡管每天一身臭汗,一身灰塵,一身疲憊,但是每天所付出辛勤汗水后,有一定收入進入自己腰包,他們都十分樂意,認為自己所付出一切都值得。
二叔家里有幾畝責任田地,多年來,他一直舍不得拋棄,為了種好這些責任田,還要到城市里賺錢,往往在時間上發生矛盾和沖突,有一年秋天,正值秋收大忙季節,二嬸割完家里幾畝稻田稻谷后,打電話要二叔回家幫忙把稻谷收進家門,正當二叔買好車票,準備回家時,一位北方客商急急忙忙找到他,這位客商進了一大批衣服,布匹,急需十幾人將貨物送到火車站。對此,二叔二話不說,在街道上找到十多名扁擔工,花了一天時間將貨物全部準時送到車站,一切忙完后,第二天回到家里時,家里幾畝稻谷全部被大雨淋濕。
就是這樣,二叔農忙時間在家里種好責任田地,農閑時間來到武漢挑扁擔,憑一根小小扁擔每年收入好幾萬元錢,讓家里蓋起樓房,購買了家電,還讓幾個子女順利完成學業,走上了工作崗位。
如今,隨著時代變遷,改革發展步伐不斷加快,機場、碼頭、鐵路、高速公路建設力度加大,人們出行,購買商品,無論是坐飛機、火車、汽車都十分方便,快捷,人們來到城市購買到各種商品后,無論商品多少,只要手一揮,車子就能夠把貨物送到你想去的地方。特別是現在物流城,商品批發城延伸到了縣城,鄉鎮,人們在家門口就能批發到自己理想商品。更為可喜的還有,現在網絡技術日益發達,電商行業突飛猛進,人們坐在家里就能夠在網上購物,用手指輕輕一點,各色各樣貨物就能夠迅速到你手中,像二叔這樣靠扁擔賺錢農民工逐漸被淘汰,不得不重新改行而另謀職業了。
但是,無論時光怎樣變遷,社會如何發展,城市小扁擔永遠留在人們記憶里,讓人們不會忘記那段艱苦歲月,那段激情燃燒的日子,小小扁擔一頭挑起城市街道,一頭挑著農村,方便了城里客商,服務了一方經濟,帶動一方發展,讓二叔這樣普普通通農民走上了脫貧致富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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