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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深處的召喚
時間: 來源:中國農村網-美麗鄉村 作者: 字號:【

  “清明早,小滿遲,谷雨種棉正當時。”

  谷雨時節,春光,可用乍泄來形容它的來勢洶涌吧,到處流淌的陽光,仿佛在召喚一些生命醒來。這時候,不僅陽光是充足的,雨水也是輕柔的,樹木正在打苞發芽。田野里的生命正在萌動著,有的已從泥土里抽出柔弱的葉芽了,因這溫情細雨的召喚,大地上的一切生命都像從夢中醒過來了。這些剛出生的生命,像化了妝一樣,晶瑩而美麗,看,蒲公英已經開放了,桃樹上的花蕾已描上了紅唇線。春水流淌著,一路上叮咚,叮咚地響著,它在召喚誰?蛙鼓開始了,和月亮一起升起,把春夜敲打成熱鬧的劇院。

  這時節好像是專門為種植棉花準備的,村民們在冬季早早地把土地犁了起來,經過了冰凍之后的泥土,在春天顯得更加酥松柔軟,村民們把這軟軟的泥土,打成一條條埂,然后再把那些凍酥的泥土深翻打碎,布置得像一張張溫床,村民們把棉花種子撒播在松軟的泥土里,隨著天氣逐漸變暖,不久就可以發芽了。

  莊稼人懂得棉花是嬌氣的,他們小心謹慎地守護著棉花,從春種到秋收,他們在棉田里辛勤勞動,直到收獲那一朵朵白云一樣的棉花團的時候。他們知道,美好的生活是在勞動中創造的,他們在早出晚歸的勞作中收獲著快樂。

  莊稼人在棉花田里間苗,施肥的當兒,時時不忘觀察著麥田里的動靜,如麥子打苞、開花。麥子揚花時,他們看看風力,就知道這一年的小麥是否豐收,有經驗的老農比我們更懂得季節的風調雨順。“風養花,撾折杈,雨養花,秕瞎瞎。”這是他們的經驗,從這些樸素的民謠里我們讀懂了村民們的心思。莊稼人的喜憂全在季節的風雨里,他們知道莊稼的豐收或歉收全是風調雨順的結果。

  “椿樹花開,做新鞋,楝樹花開,釣燎麥”,當椿樹淡綠色的花開的時候,村里的母親們知道,她們要為全家人做新鞋子了,因為麥收時節,全家大人小孩都能成為勞動力,準備好收麥子的新鞋對村婦們來說那是理所當然的。鄉村母親們天天坐在已有樹蔭的椿樹下,用靈巧的雙手一天到晚不停地剪著,繡著,納著鞋底。小時候我常??吹侥赣H把一雙雙做好的漂亮的新鞋放在她的針線筐里,看著做好的新鞋,我是多么高興啊!

  “小滿麥定胎,四月四,麥挑旗;五月端午麥秀齊。”麥子在規定好的時間,完成生命進程。

  我們從自家的田地里掐一把還沒有熟透的麥穗,在灶膛的柴火上熏烤,最先燃燒掉的是那長長的麥芒,很快看到麥穗由黃變黑。我把一大把熏烤黑的麥穗放在簸箕里,揉搓著,很快,表皮脫去了,露出青黃色的麥子,清香撲鼻。村莊的孩子們習慣了在小麥成熟前這樣啖食燒烤出來的麥子。那原汁原味的麥香味只有在鄉村里才能品嘗到。從播種到成熟,麥子的成長,一路坎坷,所以,村民們常常會這樣說:“正月怕暖,二月怕冷,三月怕霜,四月怕風,五月怕雨。”

  “麥老一晌,蠶老一時。”芒種時節,麥梢變黃了,昨天還有些青色的麥子,在夏風的吹拂下,一夜之間,全變黃了。這時候,村莊的男人們就會把糧倉清掃干凈,準備收割小麥了。這是新年的第一次收獲,它的意義非同小可,決定一年的生活質量,所以,這是一個最讓村民激動的時刻,村子和田野一下子好像有了力氣一樣,一切都是興致勃勃的,布谷鳥神情激昂地叫著,村莊里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氣氛。

  村民們好像是聽到時令的召喚,他們遵守每一個時令的到來時,知道應該做什么?不應該做什么?

  可是我的父親就是一個不聽時令召喚的人,他從年輕的時候開始經商,他自由散漫習慣了。雖然喜歡種地,但是,他不懂得種地經驗,總是把麥子在飄雪花的時候種上,一點也不著急,誰拿他也沒有辦法。

  當別人家的田地麥苗出來的時候,我家的麥田還毫無動靜,我不知道我的父親會不會著急,我擔心天氣越來越冷,播種下的麥子發不出芽來。

  盡管天氣那么冷,我去田地里,挖開土層,還是看到麥子發芽了,它們正在努力生長,我想它們也不想躲在土地里,讓人們說它們是怕冷的膽小鬼。

  我家的麥田里終于有一抹綠意了,很微弱的,零星的。這時看看別人家的麥田,綠油油的麥苗揚眉吐氣地在風中搖動著,我為父親害羞,他的田地總是不爭氣,可是我懂得我的父親。他是外行,他沒有經驗,雖然他也花了力氣,用了心,他總是顧此失彼,把該忙的活兒給耽誤了。

  當第二年開春的時候,人家的田地是茂密的麥苗,已嚴嚴實實地蓋著了地面,只有我們家的麥田,細小的,弱不禁風的,還可以看見黑色的地皮。

  有經驗的村民們給我講,早種的麥苗會發根,一棵能發幾根,晚種的麥苗,是不會的,一粒麥子就只發芽一棵苗。

  收麥的時候,我們的田地是低產的。我一下子明白了,時間,是多么寶貴啊。

  麥子收割之后,大地一下子就空了起來,芒種就是忙著種,搶著收,一寸光陰一寸金,早種一天的莊稼就不一樣了。有時,農民們在還沒有收割麥子的田間,就開始把紅薯秧種上了,把玉米的種子也種在麥子最稀的田間。這是農民的莊稼經,早種一天,早熟一天。

  “芝麻開花節節高”,芝麻苗剛離開地面不久就開始開花了,芝麻開一輪花,自己就拔高一節。芝麻的花朵一直開到芝麻很高的時候,頂端開著花,下面芝麻蒴已經長出來了,那些開在高處的芝麻花,在頂端搖搖晃晃。晚開的花朵,籽粒很難以飽滿。芝麻花開到梢了就停下來了,村民們知道了,這是一種等待,它們等待著自己的種子早日成熟,也等待著村民們來摘麻芝葉。那些嫩嫩的,柳葉一樣的芝麻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綠油油的,這時候,村民們便會起早摸黑地在芝麻地采摘芝麻葉,為了能在冬天有干菜吃,他們大筐小筐地把芝麻葉搬回家去,放在蒸饃鍋里煮熟,然后放在地上,涼成半干再放在席上曬。別小看這漆黑一團的東西,放在水里泡軟之后,擰了水分,放了鹽,麻油,就是美味的食物?;蛘叻胚M手搟面里,吃起來那可是味美可口。

  “一立秋萬事休”,秋天的莊稼就是這樣,在立秋那一天,上午開的花,還能結成果實,下午開的花,就結不出果實。莊稼聽到這個季節的指令,它們就立即停止了律動,它們要停下來開花,鉚足勁長果實。

  秋風乍起的時候,秋作物開始成熟了,村民們忙著秋收,他們備好鐮刀、镢頭。準備收割黃豆、玉米和高粱。

  在這個時候,田野里常常會忽然刮起一陣旋風,把枯萎的玉米葉子或高粱葉子,一片一片地卷到天空中去了。聽傳說,旋風是從墓地里出來的,轉悠一陣子還要回到墓地里,這是鬼伸出手來,想撫摸一下成熟的玉米棒或高粱穗。我想即便是鬼神它們也希望看到田野里豐收的莊稼。

  “冬耕耕得深,莊稼肯生根。”寒露過后,麥子要種到田地里,棉花田要留著,經過深耕的土地,經過霜雪洗滌的土地,才適合種植棉花,村民們都知道棉花是最遭害蟲的植物,從棉花出芽,到開花結果,都遭蟲子的危害,所以棉田要噴灑農藥。

  “冰冷響,蘿卜長”,霜降的時候,白菜會被打得像滾水燙過的一樣,可是白蘿卜和紅蘿卜長勢正好,下霜之后,白蘿卜除去了苦澀味,變得脆甜。紅蘿卜在霜天雪地里仍然生機勃勃,一直到第二年春天的時候,可以從田地挖出新鮮的紅蘿卜,可是紅薯就不行了,它一經霜打,就變成了軟軟的,第二年春天犁地的時候,從田地犁出來那些紅薯都是軟軟的,不能吃了。

  莊稼人自稱自己是菜籽命,他們也像種子一樣需要肥沃的泥土,需要陽光雨露,需要風調雨順,他們把田地侍弄得肥沃,他們就能收獲豐收的果實。

  勤奮的村民們,他們與大地產生了深厚的感情。他們掌握著春耕秋收的秘訣。懂得四季交替的規律。他們在年復一年的勞動過程中,總結一些規律,譜寫成歌謠。莊稼人的智慧,凝聚在農諺里,他們就是循著農諺走過鄉村的四季,接受季節的安排。他們滿足自己從大地上獲得的一切,他們是多么珍惜用辛勤的汗水換來的果實,“惜衣有衣穿,惜糧有飯吃”,這些真理一樣的諺語至今還珍藏在我的記憶里。

  村民們熟記著農諺,每一個季節到來,他們隨時就能打開自己的記憶,農諺,好像是在高處召喚,讓村莊自然有序地生活著、 向前發展著。村民們所有的經驗都可以譜寫成農諺,這日漸豐富的農諺,扎根村莊,成了鄉村每一個季節深情的召喚。

責任編輯:王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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