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緣巧合,藥廠工人轉行“自然攝影師”
袁明輝1972年出生在武漢一個普通職工家庭。童年時,他最喜歡看的是《動物世界》和《人與自然》。大學畢業后,袁明輝被分配到武漢一家藥廠當工人,攝影成為他放松身心的業余愛好。1998年碰到下崗風潮,抱著“多門技術多條路”的想法,袁明輝開始在武漢大學學攝影,連單反都是跟朋友借的。
當時很多同學去各地拍攝風光大片,但袁明輝經濟緊張,只好選擇微距攝影。從此,一臺相機,一個鏡頭,他把焦點對準自然界平凡的生物,就近拍攝,在家門口“創作”。他慢慢發現,那些微小的、不起眼的、不受關注的生靈,跟人一樣,也有喜怒哀樂。用心去看,才能感受它們的生命張力。自然界中的萬物枯榮,都在人們面前展現出生命之美。
2001年的一天,袁明輝在雜志上看到攝影家奚志農,在國際野生生物攝影年賽(WPY)上的獲獎作品《幸存者》,得知他是在這項頂級國際自然攝影賽事中獲獎的首位中國人。仰慕之余,更佩服他獨自投身白馬雪山中攝影的勇氣。這次偶然發現,給袁明輝打開了窺探國際自然攝影世界的窗口,令他驚嘆不已的同時,也遺憾地發現,很少有中國攝影師在這些國際專業比賽中嶄露頭角。當時袁明輝暗下決心,“一定要拍出有個性的好作品,參加WPY年賽大角逐,漲一下中國人的士氣!”這個很樸素的想法,成為他主攻微距攝影的動力。
從此,袁明輝經常獨自一人拿起相機,到山丘和田野濕地中尋找昆蟲的蹤跡,留意身邊植物的細微變化,對自然界生物的生長規律、習性特點等有了越來越多的了解。
隨著對一些小動物生態行為的掌握,很多昆蟲交配繁殖的季節和地點,他都清楚。躲在樹叢里的蝗蟲,從水中探出腦袋的青蛙,衰敗的枯葉,蛻皮的毛毛蟲……這些自然界中不起眼的小生靈就是他作品的主角。
令人叫絕,用微距鏡頭展現奇妙童話世界
在一次和攝影朋友外出拍攝時,袁明輝留意到很干枯的樹皮上有一根藤蔓,從上往下看時,藤蔓的顏色也由綠轉紅,他感慨這藤蔓好像走過了一個時代。朋友們對此都不以為意。回到家,袁明輝將其命名為《走過季節》,這時那位資深攝影師才驚訝地發現,該圖確實很美,畫面展示了一個生命轉變的過程!后來這幅照片在國內一家著名自然雜志上發表,頗受讀者好評。
袁明輝常常會在作品里融入情感和想象,他的第一張微距攝影是一棵石頭縫里長出來的蒲公英,感覺它跟自己的境遇很像,“腳下的土地雖小,但只要有一點立足之地,生命也要綻放。”
深秋時,一叢月季的枝上有很多殘葉,其中一支剛蛻完皮的葉蜂幼蟲,在葉子洞中的景象吸引了袁明輝的注意。此刻天已很冷,而它還在蛻皮,完成生命的一個過程,一次蛻變。他感覺這只毛毛蟲也有一個理想,也許就是快快長大,再次完成生命的蛻變,它就可以鉆入土中過冬了!
在一個夏天的傍晚,袁明輝走過一叢美人蕉,看到一片葉子上,有一排被蟲子咬的大小不同但形狀相似的洞。幾乎同時,他看到一只蹦蝗在葉子的洞中閃躲了一下,躲到了葉子洞的左邊。袁明輝知道這只蹦蝗還會回來,于是就蹲在美人蕉旁靜靜等待。十幾分鐘后,當這只蹦蝗再次出現時,他連續按下快門定格了這張畫面。
袁明輝表現這些平凡物種的美麗與尊嚴,如同平凡人在追求的生存和生活的權利。“城市的快速發展,留給平凡動物們生存的空間已經不多。我想通過美麗的自然攝影作品,期待人們能關注我們身邊的環境和小動物,因為美麗的小生命們也在慢慢消失。”
袁明輝曾拍攝過一朵牽牛花心里的螞蟻,當用微距鏡頭對準管狀花心里的螞蟻時,牽牛花前面紫紅色的花瓣被虛化,形成一個夢幻般的效果,此刻這只小精靈正躲在花心里吃花粉,它吃得又是那么得安全享受,久久不愿意出來。袁明輝笑著說,“在微距鏡頭的一個效果里面,感覺這只螞蟻就像從一個時光的通道里面正在爬出來。”
為拍蜻蜓交尾,袁明輝多次奔赴大別山中蹲守。最后那次在河水里一動不動泡了兩個多小時,終于成功到抓拍到令他心動的瞬間——兩只蜻蜓剛好構成一個愛心形狀。蜻蜓交尾通常只有短短十幾秒,而他拍攝這張照片用了整整3年!
袁明輝說,“自然界精彩的瞬間,不只存在于險遠之地,那些沒人知道幾時成長、何時枯萎的草叢或樹林中,總有一個個充滿驚喜的小宇宙。自然界中的萬物枯榮,都在我們面前展現出生命之美。”
全球自然攝影比賽“大滿貫”中國第一人
2014年7月,袁明輝的作品《成長的龍舌蘭》,獲得第八屆IGPOTY英國國際花園攝影年賽微距藝術組的冠軍。這也是亞洲攝影師第一次在這個比賽中獲得冠軍。
細看該作品,只見光從植物園溫室一扇窗子里照出來,讓它有了三維立體的奇妙效果。正在生長著的龍舌蘭葉子根部,離地面大約一寸,有一對葉子疊加。葉子的線條就像女性身體的曲線。而植物生長的線條和人生長的線條,在此刻有了一個驚人的巧合。這種觀察和思維方式,讓評委覺得頗有新意!
鮮為人知的是,就這么一張看似簡單的照片,拍攝時卻非常艱辛。其間,袁明輝有時已經在水里待了2個多小時,再站起來的時候,腿都抽筋了,身上也被蚊子叮出很多包。雖然很苦,但袁明輝卻嘗試了與他人不同的對自然的感受與體會,還從大自然里面學到了不少東西,他覺得這就是一種幸福。
袁明輝最欣賞自然攝影師弗蘭斯·蘭廷說的一句話:“攝影師要有學者的頭腦,獵人般的眼睛,詩人般的心。”袁明輝覺得,只有對自己所拍攝物種的習性相當了解,才能具備發現美的能力。在自然攝影時,為了尋找一個合適的角度,他會經常跪或趴在地上,慢慢地,對光線變化的感知力變強了,把握構圖的能力和畫面語言表達力提高了。當一天的拍攝結束后,頭腦中會冒出一些從自然中得到的靈感和創意,恍然才發覺當真是自然教會了自己如何攝影。
就這樣,袁明輝以攝影的視角為自然界的生命寫詩。每年夏季,在湖北大別山溪水邊每隔三四米就會有一只透頂單脈色蟌。雄性色蟌全身散發出強烈的金屬光澤,在逆光下看卻是黑色。炎熱的夏季,袁明輝穿著連體防水衣褲跪在溪流中,把相機貼近水面,從下往上以天空為背景拍攝這只色蟌。草葉簡潔的線條和色蟌形成了線和點的呼應,就像是一幅寫意的畫。后來,這幅作品被他干脆取名為《中國畫》。
一只青蛙,在水面睡蓮嫩葉中間露出了頭。袁明輝趴在地上拍攝時,用一個平視的角度正面拍攝青蛙的眼睛。通過水面的倒影,出現一個有趣的場景:鉆出水面的睡蓮葉像是襯衫的衣領,小青蛙的頭正從襯衫的領口里鉆出來,領口打著一個領結,而這個領結是光線經過水面三次折射和反射后的一個倒影。他把這件作品命名為《戴上領結的青蛙王子》。德高望重的美國《國家地理》攝影大師弗蘭斯·蘭廷看后,當面夸獎袁明輝:“比我拍得好!”
2017年,袁明輝出版了自己的《小宇宙——微距攝影的童話世界》一書。這年他還獲得第11屆國際自然攝影競賽獎(Asferico)植物與真菌組冠軍,成為獲得Asferico獎項的第一位來自亞洲的攝影師,而該獎有“自然攝影奧斯卡”之稱!
令人驚嘆的是,2018年,袁明輝又斬獲第12屆國際自然攝影競賽獎人與自然組冠軍和植物真菌組高度榮譽獎。他有幸成為Asferico歷史上,連續獲得冠軍的第一位攝影師!
有一次,袁明輝獲得了BBC野生生物攝影年賽的大獎。在倫敦自然歷史博物館,他看到自己的圖片和很多大師的獲獎作品在一起展出,并見到了大衛·愛登堡,羅莎·基德曼,吉姆·布蘭登伯格,克里斯蒂安·齊格勒……他覺得所有的努力奮斗都是值得的!
近年來,袁明輝先后拿下美國國家野生生物攝影大賽冠軍、英國國際花園攝影年賽冠軍、美國最佳自然攝影獎和英國野生生物攝影年賽冠軍,成為國內首個完成全球自然攝影界四大賽事“大滿貫”的攝影師。同時,他也是歷史上15個頂尖國際專業類自然攝影賽事獲獎者中的中國第一人。這份近乎傳奇的成績單背后,是袁明輝十幾年的堅持和對自然的那顆敬畏之心。他透過自然之美,向世界展示中國關注環境保護的成果。
2019年7月下旬,他又應邀到北極拍攝野生動植物!對袁明輝來說,無疑又開始了新的人生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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