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著腳尖的父親
父親回了老家,給母親打來電話,說老屋后鄰居家那顆樹,越過了屋頂,把瓦砸破了不少。
母親接完父親電話對我說:“你父親這兩年老了,爬不上樹了,屋頂那些樹枝也砍不了啦。”
母親接電話時,我正端詳著窗臺外面飛來的鴿子,看它纖細的小腳在窗臺上踱來踱去。我能夠清楚地聽到父母的對話,在這個有些寂靜的屋子里。
前段日子家里還熱鬧非凡,妹妹的小兒子正牙牙學語,父母每日吵嚷不停卻也其樂融融。這些天因我身體不適,父親便帶著小外甥回了老家,家里只剩母親和我。
小時常見父親“噌噌噌”爬上樹忙碌,或修樹枝、上藥或摘果子。老屋院里有梨樹、柿樹。每年春天,父親都會爬上樹,給梨樹打藥。到了黃梨成熟的季節(jié),我和妹妹捧著金燦燦的大黃梨,那些黃梨少有生蟲,梨面上的小點宛如一顆顆閃閃發(fā)亮的小星星。我們總是大大咬下一口,讓口水和梨水一并下肚,美味至極。如今市場上的大黃梨比比皆是,卻再也找不到兒時家鄉(xiāng)的那種味道。
院里的柿子樹身材修長,每年的紅柿子像小燈籠,一個個晃在落葉已盡的深秋,也晃花了我和妹妹的眼。這時又是父親雙手抱樹,雙腳用力,一個深呼吸,眨眼功夫便爬上高高的枝頭。柿子樹樹枝纖細苗條,我們只擔心父親會壓挎那細細的枝條,沒想到父親卻身輕如燕,隨之用鐮刀把紅柿子一個個連同樹枝砍下,父親稱這樣收摘,來年的柿子會長得更好。
家鄉(xiāng)夏天多雨,屋頂需要時不時地修繕,把舊瓦拆下來換上新瓦。同樣是父親爬上屋頂忙碌半天,直到聽母親在院里喊父親的名字,飯熟了,快下來吃飯吧!父親才會下來。聽父親的同齡人說,父親小時候常上樹掏鳥下河摸魚,身手敏捷特別調(diào)皮。
是呀,正如母親所說,父親這兩年老了。我能想象此時的父親,正站在屋后,身形瘦小,手拿鐮刀,在樹下仰望湛藍的天空茂密的樹葉。那透過樹隙射下來的陽光正照在父親身上,父親已經(jīng)上不了樹了,只能抬起腳仰起頭,砍掉最下面的那些枝條。
酣睡的母親
窗臺外面又飛來好幾只鴿子,它們咕咕叫著,親呢地攀談。我望著那些自由飛翔的鴿子,心想每日被母親照顧著心有愧疚,也不知何時才能和鴿子一般自由翱翔。母親出門買菜回來,又織起了沙發(fā)墊,身形疲憊。
上學時,父親常外出打工,母親在家種田、喂豬,有空還要到水泥廠撿廢鐵,只為增加收入補貼家用。 中午放學回家,常見母親頂著烈日,騎著那輛老式的自行車,車后載著滿滿兩袋廢鐵回家,臉曬得通紅,豆大的汗水從她濃密的黑頭發(fā)里淌下,她會去院中靠墻的那個水籠頭下,喝口水,接著忙碌。這樣的畫面多少年了一直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年底遇上父親拿不上工錢時,母親便會陪父親一道,費盡口舌和東家據(jù)理力爭討要工錢;來年開春又忙著和親戚朋友說盡好話,和父親找活干。
記憶中母親總是那樣忙碌,從未停歇。前幾年妹妹生孩子大病一場,她在醫(yī)院剛照看完妹妹做手術(shù),便又抱著妹妹還未滿三個月大的嬰兒回家。還記得回家那天傾盆大雨,車外電閃雷鳴,車內(nèi)母親抱著孩子,孩子一直啼哭不停。車一路打著雙閃,在高速路上蹣跚前行。妹妹病情反復(fù),孩子尚在襁褓,那段日子至今不堪回首。后來在母親的精心照料下,妹妹康復(fù)如初,孩子也白白胖胖。
這邊剛忙完妹妹的事情,又逢我兒子高考,又是她陪兒子度過了那段緊張而忙碌的日子。
在我眼里她永遠健步如飛不知疲倦。但不知何時,母親走路也開始拖沓。母親這兩年腳趾頭變形,二指壓在大拇指上邊,路走的多了腳就疼,母親拖沓的腳步聲越來越明顯,在這個寂靜的屋子里,那拖沓聲一聲一聲地敲打在我心上。我一直以為是母親那雙鞋偏大的原因,始終不相信是因為母親也會變老,也會疲倦的緣故。
母親確實老了,她會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時酣然睡去,醒來時問怎么睡著了?她會變得丟三拉四,忘記了還在灶上燒著的水壺。
此時的母親正躺在沙發(fā)上,又要睡去,那濃密的黑頭發(fā)不知何時已變得花白。暮色蒼茫,窗外的飛鴿紛紛歸巢。我的父母都漸漸老去,他們跟著我在異鄉(xiāng)漂泊,還在不停地為我們忙碌,故鄉(xiāng)卻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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