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大院是20世紀80年代初期建成的,紅磚圍砌的院墻,二層紅樓端莊威嚴,樓門口兩棵水杉還有些弱小,院中間水池里的紅金魚自在地游來游去,魚池四周種有松樹、楊樹、法桐,疊加出清涼的樹蔭。鄉鎮工作人員在這個大院里留下青春,灑下汗水,歡樂的笑聲不時地從這個大院飛出。
馬戶與卡爾
老李是馬戶,家在良鄉住,為了衣食住,奔波紫草塢,出門帶糞兜,不臟大馬路 ……
首先我要說的打油詩里的老李是機關干部,紫草塢是原北京市房山縣大紫草塢人民公社,后改作大紫草塢鄉,現在叫做北京市房山區閻村鎮。
這首打油詩出自大院里著名才子老陸,他是專門為編排他的對手老李寫的。老陸,個子不高,微胖,走起路來頗有風度,背著手,不緊不慢,一臉和善,你求他件事兒,他會很專注聽你講完,而后,告訴你該如此如此準保能成,屢試不爽,果然是名副其實。
那時,鎮政府大院里最醒目的是用紅色油漆書寫的標語:團結緊張嚴肅活潑。人們在工作之余,充分發揮了活潑的主旨。往往是你有來言我有去語,語言豐富,幽默中透著詼諧,詼諧中透著智慧,其樂無窮。每天騎上自行車,像登上風火輪,眨眼到機關。
老李見老陸正在人群里發表演說,笑瞇瞇地說:伙計,我給你起了一個外國名字,你聽聽好不好聽。老陸沉著應對,你說來聽聽。“卡爾”。老陸一聽微微頷首:不錯,不錯,卡爾·馬克思,挺好。老陸居然沒有識別出老李的把戲,看著人們哄堂大笑老陸有些錯愕,又不想讓老李說他是井里的蛤蟆——沒見過大天。笑瞇瞇輕聲問捂住肚子笑的小張:這個名字有這么好笑嗎?小張不敢貿然揭開謎底,你還是問老李吧,我要告訴你,你要是寫詩罵我咋辦?得到老陸不會怪罪的承諾,才告訴他卡爾是當下非常流行的一部電視劇《警犬卡爾》里的一條非常英武非常聰明的大狼狗。
謎底揭曉換來的是老陸給老李續寫了新的篇章在大院里廣為傳唱。
農業專家老趙
鄉鎮干部可不是吃素的,藏龍臥虎。就拿我們的農業專家老趙來說吧,東南風一吹,他早把22個村的地轉過兩圈了。哪塊地可以澆返青水了,哪塊地該把渠埂修修了,哪塊地的肥力不夠了,哪塊地的翻水管得壘一壘了,全裝在了心里。他會在動員會上一一點將,讓你毫無反駁之地。
一進大秋,老趙又開始念叨著,白露早,寒露遲,秋分麥子正當時,抓緊掰棒子、釗棒秸、耕地、旋地、打梗播種,早不成晚也不成,種莊稼講的就是個節氣,節氣不等人;你誤莊稼一季,莊稼誤你一年。
一上會,老趙的口頭禪一準是種滿、種嚴、種到邊,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解放前土地在地主手里,我們貧苦百姓只能當牛做馬給地主扛長活,如今土地在我們農民手里,一定要把它種好管好。以糧為綱,珍惜每一寸土地。
往往是他只顧著忙大家的事,忘記了自家的地還沒種上。媳婦找來了,咱家地要是荒了,這一家老小吃什么去啊?看老趙無言面對,老馬出來解圍,嫂子,您家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母豬吃泔水——嗒嗒的,您踏實地回家等著瞧好吧!保證一天都不耽誤。
老馬一吆喝,小張、小李、小劉呼啦啦一群人騎上車跟著老馬直奔老趙家。夕陽西下,一伙人好似打了勝仗,美美的。
熊熊大火將棺材燒掉
20世紀80年代我國開始實施殯葬改革,由土葬改為火葬。當時人們思想意識中普遍存在著人都死了還落不著個囫圇尸首,堅決排斥火葬,見到民政助理好像見到了鬼。從火葬的認可到禁止骨灰入棺,到禁止大操大辦再到骨灰寄存等等,是那個年代經歷的特殊時期。
1992年10月,單位的一位老同志去世了,領導非常重視,派人去看望了家屬。交談中得知,逝者的老伴在某些人鼓動下,要求土葬不火葬。民政助理首當其沖被派去攻克難關,老太太被小助理的誠心打動,終于同意將這位老伴兒的遺體火化,民政助理與他們一家人順順利利辦完后事,讓這位老同志入土為安。
然而,1997年的一次遭遇卻非比尋常。焦莊村一村民病逝,兒女要求火化后直接將骨灰裝入棺材中掩埋,這是當時的一種不良風氣,引起村民的極大關注。村民都在看著機關干部的一舉一動,真是牽一發動全身啊,關系到殯葬工作在村里是否能開展下去啊。
民政助理和村主任輪番上陣,講政策、講法律、講形勢、講風俗、講親情,招招都用了,劍劍都是直斬其路——不能用棺材,這不符合國家政策。在民政助理的堅持下達成協議,棺材不用了,燒掉吧!老人已經沒了,棺材不能擺在家中。一把熊熊燃燒的大火燒掉了村民的陋習,燒掉了村民的僥幸心理,從此焦莊村的殯葬工作總是在全鎮名列前茅。
“只要是集體組織,去閻村道口我都參加”
進入鎮政府機關,首先進入我視線的是老趙,方盤大臉,總是滿面春風,別人家都有發愁的事兒,就沒見他發過愁,有他出現的地方就有歡樂,常常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掛在嘴邊的農諺、順口溜好像就藏在他嘴里,只要他一張口就一嘟啦一串蹦出來,我喜歡聽他說話,會給人寬心,也會解人心煩,還可指點江山。
每周五下午是全鎮政府大院大掃除的日子。秋天的時候,房前屋后、樹上樹下滿目黃色落葉。盡管每天早上我們一到單位就會自覺地抱起掃帚加入掃院子人群,依然是一會兒就一層。這是自然規律,秋季就應該是落英繽紛,滿世界都是溫和的黃色,讓心靈寧靜,像人老了以后滿臉慈祥,小孩子都愿意依偎在她懷里。
嘩啦啦的葉子在枝頭,老趙抬頭望著樹葉,嘴里卻大叫著:秀榮秀榮我上去了。秀榮沒聽見,小葛子說:大姐,趙站長在叫你。秀榮馬上轉向老趙,老趙也轉向秀榮:秀榮我上去了。秀榮未加思索干脆地答道:你上唄。老趙溫柔地笑瞇瞇地說:那我就上了啊。秀榮舉起掃帚,你個臭老趙又來占我便宜,你追我跑的大戲在院子里上演,口哨聲響起來了,嗷、嗷、嗷起哄聲響起來,連樹上的喜鵲都跟著叫了起來。笑聲飛向天空,飛出大院。
大規模旅游是在20世紀90年代末興起的,90年代初,只聽說過外出參觀學習,還是極個別的人能趕上,一般都是領導。
那時8點上班,所有人都是8點前就到單位,擦桌子打水搞衛生,屋里屋外收拾妥當,下村的下村,開會的開會,報表的報表,大家一起有分工有合作,去最遠的地方就是房山縣城。房山縣城通南到北一條大街,兩邊都是商戶,熱鬧不已。
而我們閻村呢,坐落在北京西南,最有名氣的就是閆村車站、閆村飯店、閆村道口。
京周公路穿境而過,在這里有一小站——閻村車站。順路左走是通向房山、周口店方向,順路右走是向燕山石化方向,兩路之間有一飯店,名為閻村飯店,南來北往的路人誰不曾吃過這里的大油餅。這里被我們稱為閻村道口,這也是通往房山燕山的必經之路,也是當時的繁華地段。
眼看著兄弟友鄰單位陸續組織機關干部外出考察,我們這里的黎明靜悄悄,老趙發表言論:只要是集體組織,閆村道口我都去。
后來,我們真的是集體組織去了一趟閆村道口,不過不是參觀而是去搞衛生迎接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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