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自小山村的一場發展觀的深刻革命
在浙江省天目山北麓的安吉縣天荒坪鎮,有個小山村名叫余村。前前后后五六年,余村的礦關關停停,余村的人猶猶豫豫。
“人都死了,礦還不關啊?”有人說。
“又不是頭一回死人,關了就不死人了?”也有人說。
“礦都關了怎么還會死人?”
“沒錢了,還不餓死人嗎?”
“你!”憤怒的人站起來,捏緊了拳頭。
“你敢!”另一個拳頭捏得更緊。
這是20世紀90年代末余村的某一天。村里的礦山出了事故,村黨支部和村委會當晚召開干部會議,大家討論的題目,是到底繼續開礦,還是馬上關礦。場面爭持不下,最后結果出人意料:一半同意關,一半同意繼續開。
余村不是個例外。世紀之交的中國,當時有著兩種完全不同的發展思路:一種是繼續以破壞生態為代價的所謂“高速經濟”,它的“亮點”是可以在“百強縣”“億元鄉”的名單上登榜;另一種是尋找新的出路,將生態經濟作為未來發展的方向。兩種思路、兩種作為,沖突很大。
小小余村,恰逢在這樣的環境下,能不能頂住壓力,其實是一場需要勇氣和智慧的生死抉擇。日歷翻到2005年8月15日。正當余村人處在猶豫不決的十字路口時,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的習近平同志來到了這個小山村。炎熱、狹小的村委會小會議室里,氣氛顯得有些不安。村里前些年關掉礦山、還鄉村綠水青山,但村級經濟與百姓收入出現了下滑,村干部們向前來調研的省委書記作匯報。
習近平看出了余村干部們眼里的憂慮,他面帶笑容但果斷明了地說:“余村人下決心關停礦山是高明之舉,我們過去講既要綠水青山,又要金山銀山,其實,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對余村當時剛剛起步的生態旅游和農家樂,習近平親切支招鼓勁,浙江建設生態省,建設節約型社會,推行循環經濟,是個必由之路,也是一條康莊大道。一定不要再去想走老路,不要迷戀過去那種發展模式。有所得有所失,熊掌和魚不可兼得的時候,要知道放棄,要知道選擇。
十多年來,在“兩山”理論的引領下,余村破繭成蝶,從“賣石頭”到“賣風景”,從“靠山吃山”到“富山養山”,把村口的綠葉子變成了農民的鈔票子,實現了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的雙贏。
“總書記為我們指出了一條綠色發展之路。”余村黨支部書記潘文革說,在認真分析客觀形勢和自身資源特點后,村里重新調整發展規劃,把全村劃分為“生態旅游區、美麗宜居區、田園觀光區”三個區塊,將村莊作了合理的布局。村民們開始發展休閑產業,逐步形成了旅游觀光、河道漂流、戶外拓展、休閑會務、登山垂釣、果蔬采摘、農事體驗的休閑旅游產業鏈。幾經發展,全村現有農家樂床位500余張,年接待游客10萬余人次。“記得2005年的時候,村里農民的人均收入才8732元,2016年我們已經達到了35895元,村級持有集體資產2000余萬元,集體經濟收入達到380萬元。”潘文革說。
一個村落的發展變遷,是對“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最好的詮釋。
名片印上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從余村村委會到余嶺山腳下的冷水洞礦區只要幾分鐘車程,青灰色的山體間還隱約留有當年采石作業的痕跡。從2005年起,余村人下決心封山護水。村里關停全部礦山和水泥廠,并擠出所剩不多的集體資金修復冷水洞水庫,拆除了余村溪邊的所有違法建筑,把竹制品家庭作坊搬進了工業區,統一生產、統一管理、統一治污。
由西向東,我們沿著翡翠般的冷水洞水庫順流而下,清澈的余村溪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礦區剛關停時,晴天溪水是白色的,而一下雨,溪水就像是醬油,河床已經抬高了2米。”溪水漸漸變清,村民胡加興卻作了個“瘋狂”的決定,他在村里治水的基礎上,又出錢請人進一步清理溪道、加固堤岸,還特別設計了溪道坡度的落差,打算搞漂流。“當時沒人看好我的旅游項目,村里人笑我是‘傻大膽’,工人們怕工錢打水漂,我每天都帶著現金在溪邊結算。”
胡加興的50條橡皮艇下水后沒過幾個月,約1萬名游客前來體驗他的荷花山漂流。現在,每年來荷花山漂流的游客超過5萬人,營業額高達220多萬元。旺季時,60多位村民在漂流景區工作,每人每月工資就有5000多元。
胡加興不僅將“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印在了名片最顯眼的位置,更將這一觀念深深植入心里。暑期將至,他啟動了自費安裝的水循環處理系統,加速余村溪河道自凈;從庫區到村口,10余名工作人員負責河道保潔,容不得一丁點垃圾。
交織生長的參天水杉,是余村的一道亮麗風景。“村里不僅禁止村民在山上使用草甘膦等農藥,還投入數百萬元資金,完成河道生態駁坎和兩岸綠化,家家戶戶截污納管。”
游客到,山貨俏,農家樂里更熱鬧。筆直的村道將我們帶到了村里最大的農家樂春林山莊。“住在我這里的客人,全是來看風景的。”47歲的潘春林曾在礦山開拖拉機,“習總書記在村里座談后,當年我就舉債幾十萬元辦起全村第一家農家樂,很多人質疑‘賣風景’真能賺錢?”如今,春林山莊已走過10個年頭,并聯合村里其他4戶農民,發展農家樂的連鎖品牌,日接待游客逾百名,年營業額超過100萬元。農家樂還帶動了筍干、茶葉、土雞等農產品銷售。
美麗的環境帶來了搖錢樹,昔日沉寂的小山村越來越熱鬧。“山里負氧離子濃度至少每立方厘米3000個!”來自上海的一位游客說,他對山間的礦坑溶洞充滿了好奇,村中千年的銀杏樹和百歲的娃娃魚在城里也根本看不到。
為方便日益增多的游客,老潘還和村里人一同開辦天合旅行社、組建觀光游車隊。每天,至少有3輛“農家樂直通車”往返于余村與上海、杭州、蘇州之間,打通“吃住游行”一條龍服務。“游客最多時,車隊一天要往返15次”,潘春林說。
“我們把生態景觀、農耕文明、民俗節慶、地質探險等元素整合在一起,形成可游可賞、亦耕亦采、有趣有樂的新型鄉村生態經濟。”潘文革說,余村的發展注定要超越傳統鄉村的發展路徑,把綠水青山的文章做到極致。
入選首屆“中國農民豐收節”分會場
夜幕降臨,安吉縣天荒坪鎮余村的庭仙農莊里,異常熱鬧。
“雙休日根本沒空房,淡季入住率也有五六成”,庭仙農莊“莊主”胡冬庭說。跟著胡冬庭在村里閑逛,只見村莊綠草茵茵,溪水清澈見底,空氣格外清新。“別看現在的余村山清水秀,20年前完全是另一種面貌”,胡冬庭說。
“1984年,我進了村里的水泥廠上班。”胡冬庭說,工作幾年間,他認識了同廠的汪月仙,兩個人漸漸走到一起。雖然拿著不低的工資,但村里的環境卻越來越讓人擔心。汪月仙的家就在水泥廠對面的山上,她說,記憶中,那時礦區煙塵漫天,整個村的人不敢開窗戶,村里患呼吸道疾病的人逐年增多。
水泥廠關停之后,胡冬庭選擇做個體戶——在附近一帶做鋼結構方面的小生意,但生意并不好。2013年,看著村容越來越漂亮,外來游客越來越多,胡冬庭下了決心。他向親戚朋友借了錢,將自家三層樓的農房重新裝修,改造成有14間客房的農家樂。2014年8月,庭仙農莊正式開業,胡冬庭四處取經,兒子胡潤凱則利用網絡資源、微信營銷,幫助庭仙農莊漸漸打開了局面。
現在,28歲的胡潤凱不僅是店里的小老板,也是掌勺的大廚。他將當地土菜和時尚口味相結合,燒出獨具特色的農家菜,幫農莊打響了品牌。“大學畢業后,我原本留在縣城工作,眼看家鄉名氣越來越大,村里游客越來越多,就回家與父母一起經營農家樂了。”小胡說,他特意向一位老師傅拜師,成為一名手藝出眾的廚師。“生意越來越好,我們享受到綠色發展的甜頭了。”汪月仙說,農莊的蔬菜都是自家種的,一年營業額超過50萬元,在家門口就安居樂業了。
今年,余村入選首屆“中國農民豐收節”分會場,開展了特色民俗表演、特色優質農產品豐收展示、趣味農民運動等形式多樣、豐富多彩的活動。除余村外,成為分會場的還有我國農業高新技術產業示范區、后稷“教民稼穡”之地的陜西省楊凌,農村改革發源地安徽省滁州市,東北的黑土地、大糧倉黑龍江省綏化市,我國農業水利工程的標志性工程所在地四川省成都市都江堰和我國熱區農業和嶺南農業的大本營廣東省梅州市。
安吉縣農業局相關負責人說,“入選成為分會場并不容易,每個分會場都體現著中國農耕文明傳承、農業發展新時代要求以及地域文化傳統等特點,這從其他5個入選的分會場也可窺一斑。”
(本刊記者楊勇綜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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