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入梅雨季節,雨瘋了似地連天加夜不停不歇地下。今年的天氣反復無常,先干后淹洪水泛濫。位于淮河岸邊的稻米瓜果之鄉,終是“苦雨終成莊稼淚,萬畝良田變澤國”。
西瓜還有三五天就能采摘了,我們夫妻倆趁著這個空檔,忙進了一車貨,想到外面做點小生意,多少增加點收入。剛到外面的第二天,天還未亮,我們夫妻倆窩在駕駛室睡得正香,一陣手機鈴聲急促地響起,說真的,我最怕夜半電話鈴聲,因為大多不會是好事情。瞬間驚醒的我,搶先抓起手機,電話是在家休假的兒子打來的。兒子支吾著,欲言又止,“媽,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我們這邊要泄洪了,夜里兩點多村里廣播就通知了大家!我們這兒家家都在地里搶摘西瓜,現在政府已不讓我們再下田,警察都來了,拉起了防護欄……”當時我的腦袋一下就懵了,想到我們家近三十畝正待采摘的西瓜,即將打了水漂,一口氣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未語淚先流。
怕家里的一老一少再冒險跑到田里摘西瓜,電話里千叮嚀萬囑咐。掛掉電話,再無心其他,我倆稍作商量,把所有物品降價處理,連夜匆忙往家趕,一路上所到之處,所有的溝塘河堰的水泛著波光,追著風的腳步,仿佛要涌上堤岸,車行在這樣的路段,讓人心驚肉跳。
一夜緊趕慢趕,眼瞅著離家不遠了,可由于有些路段和洪水已不分彼此,險情不斷,已被限制通行。夜冷著漆黑的臉,風皺著眉頭,挾裹著不講情面的雨水砸向車窗,我們的心也一陣緊過一陣。車子緩慢地行進著,幾經周折,兜兜轉轉,當遠遠地看到村頭的燈光時,一顆懸著的心才落到實處。
我們家今年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先是公公背部長瘤,雖說手術不大,也是慌得我們手忙腳亂。緊接著我的老母親生病,幸好有我的姐弟忙前忙后,卻也免不了又是一陣忙亂。兩位老人病情剛有點好轉,還沒等我們稍稍喘口氣,一向做事風風火火的我,進貨時不慎從貨車上跌落,造成胸骨斷裂,那一刻,想到家中的忙亂,瞅著剛進的滿滿一車貨,疼痛加心焦,真的是欲哭無淚。
我的婆婆早逝,公公照顧我難免有諸多不便,母親身體不好,親友們各家都有各家的忙,如果愛人在家照顧,一車新鮮貨物就會爛在車上。一向強勢的我,這次也是被那種躺下難起身的疼痛折磨得偷偷流淚。無奈之下只好向在外打工的兒子求助。孝順的兒子,在接到電話的當日,向領導請掉了一年的輪休假,著急忙慌地趕了回來。有了兒子的照顧,愛人雖然愧疚,卻也放心地出門賣貨了。
困難是暫時的,隨著傷情的好轉,我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總算沒有耽誤農事。雖然重活累活不能干,輕巧一點的活計還能搭把手。在一家人辛苦勞作下,田里的莊稼長勢喜人,雖然天氣不盡人意,我們家因多了一個年輕力壯的兒子,農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比起沒有人手的家庭,瓜果個個又大又圓,瓜秧雖然枝繁葉茂,卻也遮不住滿眼的累累碩果。
在我掰著手指喜滋滋地估算著今年的收入時,一場連著一場的雨,澆滅了我們的希望。風緊雨驟,四處告急!我們這片沃土,本就是省級行泄洪區,首當其沖地擔負著減緩上下游洪水泛濫的義務和責任。可當破堤泄洪,萬畝良田瞬間變成一片澤國時,作為土生土長的莊稼人,沒有誰能淡然處之。
曾經揮灑汗水,頂著烈日,種下希望的種子,不分晝夜地澆灌,不論晨昏地除草施肥管護,在洪水來了的那一刻,頃刻間化為烏有。記得有一對老夫妻,兒女都外出務工,因舍不得丟下深愛的田地,仍然堅持耕種,可是當他們在烈日炎炎下抽水澆瓜苗時,男人不慎中暑昏迷,再也沒有醒過來,老婦人陣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現在想起來還心里一陣難受。當雨水過盛,又頂風冒雨挖渠排水,還記得一個個農家人冒雨在田里一鍬一鏟地挖開田埂,小心翼翼地從田間把水引出,那被淋濕滴水的衣褲沾滿了泥土,臉上掛的汗水混著雨水滴落的場景仿佛就在眼前。
當然大家心里也明白,既成事實已無法改變,只能坦然面對,并配合各級政府部門,全力抗洪救災,爭取災后重建,把損失降到最低。
災難面前,難得的萬眾一心,面對洪水,大家沒有退卻,日夜堅守,看著一寸寸緩慢下落的洪水,每個人都拼著一股勁,只希望這片沃土再現綠色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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