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1978年河南省高考狀元劉震云,回到北大,為北大國家發展研究院的畢業生做了一場演講。這場演講的題目是《我們民族最缺的就是笨人》,贏得了多次掌聲。
無疑,臺下坐的都是這個國家最聰明的頭腦、未來的“知識分子”。劉震云的寄語,可謂意味深長。劉震云所說的“笨人”到底是指什么?他講了兩個親人故事。
第一個是他的外祖母,身高只有一米五六,但卻是方圓幾十里割麥子的“頭把鐮”,速度特別快。她的訣竅是,割麥子的時候腰彎下去后,就不再直起來,一直埋頭收割。彎腰割麥,是最痛苦的農活之一,如果你直起一次腰,就會直十次。你會割割停停,速度當然就慢了。
第二個是他舅舅劉麻子的故事。舅舅是個木匠,他做的箱子、柜子是周圍四十里最好的。舅舅打心眼里喜歡木匠這種活路,別人看樹是樹,他看到一棵樹,心里想的卻是“要是能給女兒做嫁妝該多好”。他看到的樹是木工的材料,這說明,他對工作的思考已經有了某種哲學味道。
把個人故事上升到整個民族國家的精神,劉震云還拿樹做比喻:中國馬路兩邊很多楊樹,楊樹長得快;而歐美發達國家則多是長得比較慢的松樹、楠樹。由此,劉震云寄語北大畢業生:“樹要種松樹,做人要做劉麻子;舉起你們手里的探照燈,照亮我外祖母沒工夫直腰的麥田。”
劉震云希望在座的北大學子更有耐心(像松樹而不像速成的楊樹),希望他們能像劉麻子一樣勤于思考,希望他們像外婆一樣埋頭苦干,同時保持某種責任感——照亮麥田。在這里,麥田顯然是一個隱喻。
“笨人”的對立面是“聰明人”。可為何我們族群中“笨人”少,而“聰明人”多呢?這是因為在現實中,“笨人”容易吃虧,“聰明人”卻利用了一些投機取巧的手段,迅速獲得了自己想要的財富、資源或者名聲。“聰明人”討巧,“笨人”吃虧,而社會輿論總是站在“聰明人”一邊,久之,就沒人喜歡下苦工夫,做“笨人”了。
在我們這個時代,到處都是“聰明人”。“聰明人”割麥子,哪會像外婆一樣出那么多力?“聰明人”也沒什么耐心等待松樹的成長。現在一些城市的“聰明人”,甚至都沒耐心等待楊樹成長,他們在道路兩旁種樹,哪一種流行就栽哪一種。但是,我們時代的癥結正在于“聰明人”太多了,多到已經有了泡沫。“聰明人”太多的社會,必然是浮躁的。
劉震云說的“笨人”,有點像理查德·桑內特所定義的“匠人”:專注于事物本身,“為了把事情做好而把事情做好”。“笨”意味著沒那么迫切地想得到結果,我們不但缺少“笨人”,有時也缺少“笨辦法”。最近,上海電影節的一個主題討論,就是呼喚用工匠精神來應對國產電影的質量危機,可見,在不同的領域,人們都發現了專注的“笨人”是稀缺的。稀缺意味著價值,也許屬于“笨人”的時代就要到來了?
(張 豐)
摘自《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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