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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到黃河邊
時間:2025-03-14 15:45:41 來源:農民文摘 作者: 字號:【

  我第一次對春有較深的感受是在黃河邊上,那時也就20出頭。按當時的規定,大學畢業先得到農村去勞動一年,我從北京分配到內蒙古河套勞動。我就是這樣受命于黃河開河之時,踏著春天的腳步走上人生舞臺的。

  一般人對黃河的印象是奔騰萬里,飛流直下,或是壺口瀑布那樣震耳欲聾。其實她在河套這一段面闊如海,是極其安詳平和,雍容大度的。閑著時,我就斜躺在河邊的沙地上,靜靜地欣賞著她的容顏。腳下的土地在一天天地松軟,漸漸有了一點潮氣。寬闊的河灘上,滲出一片一片的濕地。枯黃的草灘上浮現出一層茸茸的綠意。再看遠處的河面,亮晶晶的冰床上,撐開了縱橫的裂縫,而中心的主河道上已有小的冰塊在浮動。終于有一天早晨,當我爬上河堤時,突然發現滿河都是大大小小的浮冰,浩浩蕩蕩,從天際涌來,猶如一支出海的艦隊。陽光從云縫里射下來,銀光閃閃,冰塊互相撞擊著,發出隆隆的響聲,碎冰和著浪花炸開在黃色的水面上,開河了!

  不知何時,河灘上跑來了一群馬兒,四蹄翻騰,仰天長鳴。在農機還不普及的時代,同為耕畜,南方用水牛,中原多黃牛,而河套地區則基本用馬。眼前這群歡快的馬兒,有的仰起脖子,甩動著鬃毛,有的低頭去飲黃河水,更多的是悠閑地親吻著濕軟的土地,啃食著剛剛出土的草芽。

  南方這個季節該是陰雨綿綿,水波蕩漾,春天是降落在水面上的。所以我懷疑“春回大地”這個詞是專為北方之春而造的。你看,先是大地上的小溪解凍了,唱著歡快的歌;接著是田野里沉睡一冬的小麥返青了,繡出一道道綠色的線;黃土路發軟了,車馬走過,軋出一條條的印轍;土里冬眠的蟲兒開始鳴唱了,河灘上的新草發芽了,顯出一片新綠。農歷的二十四節氣,基本上是先民按照黃河流域的氣候來設定的。南方之春,是冬還未盡春又來,生命做著接續的輪回;而北方之春是在冰雪的覆蓋下,生命做著短暫的凝固、停歇,突然來一個鳳凰涅槃,死而復生。你聽,“驚蟄”的一聲春雷,大地壓藏了一冬的郁悶之氣一吐而盡,它松一松筋骨,伸展著身子,山川河流,樹木花草,都在猛然蘇醒。人們甩去厚重的冬衣,要下地干活了。

  新的一年開始了。

  (梁 衡)

  摘自《新湘評論》

責任編輯: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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