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廈門,聚居著這樣一群人,他們出身農村,卻扎根城市;他們沒有接受過專業的訓練,卻以畫畫為生;他們自稱草根,骨子里卻透著自在與灑脫。他們是商品畫從業者,最初只是通過臨摹名家名畫來維持生活,在廈門這個開放包容的城市一待就是20年。
鄧亞男就是其中一個佼佼者。鄧亞男,又名鄧正立,1972年出生在福建省建甌市,現定居廈門,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20年的畫畫生涯,如今的鄧亞男在圈內很有名氣。中國美術家協會第八屆副主席徐里在為鄧亞男的畫展和畫集的序言中寫道:“正立的繪畫手法很隨性,給人以輕松的感覺,畫面用含蓄來表現質樸,用內斂來表現寧靜。成熟后的回歸,在作品中更能體現來自農村的他,對田園的眷戀與那份向往,對土地的感恩與那份純樸……”
作為第一個進入中國美術家協會的商品畫畫家,鄧亞男的經歷是上世紀90年代那些商品畫從業者的故事縮影,但細品下來又有很大的不同。
從種西瓜到學畫畫
上世紀90年代初,一紙招生廣告改變了鄧亞男的人生軌道。這紙廣告來自畫畫培訓班,其內容是可以通過培訓掌握畫畫技巧,學成后進入廈門的商品畫公司,月薪可達800到1000元。廣告吸引了很多來求學的人,后知后覺的鄧亞男知道消息時已是培訓班開班幾個月之后了,當時的鄧亞男還在種西瓜。聽到別人的介紹后,他放棄了那一片西瓜地,參加了培訓班。學習兩個月后,鄧亞男就離開了培訓班,短暫的求學經歷沒有教會鄧亞男精湛的畫技,只是帶他敲開了畫畫的大門。
1993年,鄧亞男來到廈門公司考試,交完報名費已身無分文,甚至沒錢回家過年。第一次不成功,鄧亞男不死心,第二年接著報考,終于順利進入了公司。但好景不長,進入公司不久,他就因畫作不合格被辭退了。
被解雇后的鄧亞男借住在朋友家,沒有人指導,他就自己琢磨,反復地、一步一步地臨摹,他畫出了第一幅被認可的古典靜物油畫,這幅畫被一位香港老板看中。此后一段時間,鄧亞男開始跟這位香港老板合作。鄧亞男說,那幅古典靜物油畫,他一畫就是三年,到最后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在跟香港老板合作中,除了畫畫外,鄧亞男還會幫助老板處理一些事務性工作,比如聯絡畫家、驗收畫作等,甚至一度因事務繁忙而丟掉了畫筆。但也是在那幾年走南闖北的日子,他拓展了視野,積累了閱歷,見識和眼光有了質的飛躍。
拖拉機與白菜
從臨摹到原創,鄧亞男經歷了一段曲折的探索過程。有一段時間,鄧亞男特別迷茫,他臨摹很多人的畫,但臨摹得多了,人反而越浮躁,不但畫得四不像,還丟掉了自己原來的風格。在放棄了臨摹后,鄧亞男才重新找回自己的風格。那時候,有朋友提醒他,他的畫技本身就不錯,為什么要一直臨摹別人的,而不是試著走原創路線呢?此后,他就照著實物或照片來畫,題材也不再局限于西方油畫,而是逐漸把目光轉向國內。
2007年,鄧亞男回家過年,看到了村里的拖拉機,就產生將其入畫的想法。從這個時候開始,鄉土題材進入了他的創作范圍,并成為他以后畫作的主要內容。畫第一輛拖拉機時,鄧亞男畫了又涂,涂了再畫,如此反復才得以成畫,最后這幅畫被一位深圳的老板買走了。得到市場認可后的鄧亞男開始畫各種類型的拖拉機。筆者在鄧亞男的工作室看到了一幅名為《讓夢想飛》的畫作,該畫創作于2014年,參加福建省全國美展選拔賽暨“絲路之情油畫作品展”。畫里南方特有的拖拉機“四腳”被捆綁固定在茅草地上,而拖拉機的上方輕盈地飛過一個紙飛機。在解讀這幅畫的時候,鄧亞男說,這是關于束縛與自由的故事,拖拉機就如同自己,有時會被現實所禁錮,紙飛機既是童年的記憶,又是對自由的渴望與表達。
在拖拉機之外,鄧亞男還畫白菜。那時候在天津美術學院任教的忻東旺畫白菜很有特色,鄧亞男就學習忻東旺。不同之處是,忻東旺是學院派風格代表,其色彩比較講究,而鄧亞男的風格則趨向于明快。白菜靜物畫可以雅俗共賞,在民間同時具有清廉高潔和富貴招財的雙重象征意味。或許正是因為迎合了大眾品位與市場需求,鄧亞男的白菜油畫很受歡迎。
之后,拖拉機和白菜成為鄧亞男的創作主角,他也有意識地將兩者區分開來。通過賣“白菜”來維持生計,然后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畫拖拉機,并去參加展覽。2009年,鄧亞男的一幅關于拖拉機的作品入選福建省舉辦的畫展,并被運到中國美術館展覽。接下來的3年時間,每一年都會有作品被選中,鄧亞男也漸漸地在圈內小有名氣。畫作幾次入選國家級展覽,他因此也成為了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可以說,鄧亞男是一手白菜,一手拖拉機,生活和藝術兩不誤。
雖然沒有經過專業的培訓,但十多年的畫作積累,鄧亞男的繪畫功底很扎實。同類型的題材,之前很多人都畫過,但經過鄧亞男嫻熟的技法處理,這類畫就成了鄧亞男專屬。不認識鄧亞男的人一聽到拖拉機,就會恍然大悟,有的人甚至直接以拖拉機來稱呼鄧亞男。
鄉土與情懷
走出農村20多年的鄧亞男,其畫作內容仍然是拖拉機、白菜、紅薯、雞等鄉土產物。在問到鄧亞男的創作趨向時,他說目前還是堅持著自己鄉土題材,所畫的內容只有是深有感觸的、來自生活的東西,下筆才會有神,沒有感悟的東西畫起來是空洞的、表面的。以拖拉機來說,北方的拖拉機和南方是截然不同。有一次,他要畫北方的拖拉機,雖然有圖片為參照,仍感覺無從下手,這幅畫很是費功夫。他說,畫家鄉的拖拉機時都是很容易,幾乎信手拈來。這個對比或許是對他畫作鄉土題材的一種詮釋,正是由于那些深刻在骨子里的鄉土記憶和情感,才使得他的寫實風格那么有味道。
在提到寫實風格時,鄧亞男講了一個故事,某一年他參加藝術北京博覽會,宋莊的朋友想在舉辦一個以傳統畫為主導的畫展。但在征集作品時,整個宋莊只選出了幾幅。朋友將鄧正立的拖拉機油畫掛在了進門最顯眼的位置,那幅畫引起了轟動,大家很驚訝地道:原來南方還有寫實這么厲害的人。因此,第一次在宋莊展覽,鄧亞男就已經出名了。
走進廈門專業的商品畫街,在一家畫廊里發現了鄧亞男風格的白菜油畫,但仔細瞧,筆觸、色彩跟鄧亞男的作品還是有明顯的區別。筆者就問鄧亞男,已經有人開始臨摹他的畫了,有沒有危機感。鄧亞男卻信心十足地說,風格和精髓是臨摹不來的,別人的臨摹無法展現鄧亞男的作品價值。
在廈門生活了20多年,鄧亞男最深的感觸是對事業的堅持。這個行業生活艱辛,當初有很多同行不是轉行做代理,就是放棄畫畫。所幸鄧亞男堅持下來,并不斷地追求自我的突破,因此成就了今天的自己。他的作品也成為反映鄉土文化的一個載體,被遺忘的鄉愁通過寫實畫展現出來,很容易勾起人們久遠的回憶。
目前,鄧亞男的兩幅鄉土內容作品已被中國農村博物館收藏,期待他創作出更多表達鄉愁文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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