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城鎮化進程不斷加快,農村大量男性勞動力進入城市,他們的妻子為了照顧家中的老人、孩子,只好獨自留守家鄉,這樣的女性群體,被稱為“留守婦女”。種地、贍養老人、養育子女,本該由夫妻雙方共同承擔的責任落在了她們一個人的肩上,巨大的生活壓力、高強度的勞動、沉重的精神負擔,是壓在她們身上的沉重的枷鎖。
如今,留守在家的婦女生活中面臨著怎樣的困難?她們對未來的生活有著怎樣的期待?筆者走近老區山西省壺關縣鄉村的留守婦女,傾聽她們的心聲,見證她們的留守生活,感受她們的喜悅和擔憂,從中所反映出來的問題值得大家關注。
留守婦女的艱辛:
“半邊天”成了頂梁柱
秦鳳鈴是壺關縣石坡鄉石河沐村的一名農村留守婦女,今年41歲,丈夫長年在深圳務工。“她丈夫幾乎每年過年時才回家,甚至兩年才回一次家,真是守活寡啊!”近日,提及秦鳳鈴,左鄰右舍都十分同情她。
由于小孩在讀書,公公婆婆年紀大且身體不好,多年來,秦鳳鈴不僅要照顧孩子和公公婆婆,還得耕種家里的4畝糧田。農忙時節,鋪膜、下種、收玉米、翻地…….這些農活都是不能耽誤的。每到這個時候,她恨自己分身無術。起五更睡半夜,累得腰酸背疼。秦鳳鈴說,這些都不是太要緊,就是有時生病需要人照顧時,委屈就不打一處來,總想給丈夫打電話抱怨,可一想到丈夫在外面務工也不容易,只好躲在被窩里暗自流淚。
劉愛秀是壺關縣樹掌鎮福頭村一名普通農民。筆者第一眼見到她時都不敢相信她只有40歲,長年的操勞使她臉上過早地留下了歲月的痕跡。由于身材瘦小,加上長期勞累,她看上去好像有50多歲了。
劉愛秀的丈夫在外務工10多年了,一直是她獨自在家帶著兩個孩子。女兒剛剛職高畢業,兒子正在讀高中。瘦弱的她除了要耕種家里的幾畝農田,還要照顧年老多病的公公婆婆。劉愛秀的婆婆說:“兒媳婦比我那個時候苦多了,里里外外都是她一個人撐著,既當女人又當男人,不容易啊!”
“農村留守婦女的生活不堪重負!”近日,采訪中,壺關縣婦聯主席路和萍告訴筆者。她說,農村留守婦女除了要忍受著兩地分居的孤寂之苦,還得贍養老人、教育孩子、春播秋收……生活的種種困難與問題接踵而來。
勞動強度大。家庭中男勞力外出務工后,農村留守婦女成為農業生產的主力軍,在抓好生產勞動的同時,她們還要教育子女、照顧老人,有限的精力與超負荷的勞動之間的矛盾日益突出,嚴重影響了她們的身心健康。
精神負擔加重。長時間的夫妻分離,讓她們既擔心丈夫的身體,又擔憂婚姻關系的穩定。同時,有時不和諧的婆媳關系、兒女教育上的力不從心都是農村留守婦女面臨的實際問題。
生活枯燥單調。農村留守婦女每天的生活內容幾乎都是做飯洗衣做家務干農活,最多的娛樂活動就是串門聊天打牌或在家看電視……精神生活的極度匱乏也讓她們苦不堪言。
缺乏安全感。由于青壯年勞力大都外出務工,一些不法分子便把留守婦女作為搶劫、盜竊、性侵害的主要目標。尤其在一些邊遠農村,常會發生盜搶、強奸留守婦女案件,多數受害婦女懾于威脅恐嚇,不敢聲張報案,致使不法分子膽子越來越大,以致此類案件頻發,有的甚至演變成命案。
筆者在調查中發現,留守婦女的年齡段跨度較大,31歲至50歲是留守婦女較為集中的年齡段,占80%以上;從受教育情況看,90%的婦女為初中文化程度,留守婦女整體受教育水平偏低;從家庭結構看,60%留守婦女在照顧孩子的同時,還要承擔護理、贍養老人的家庭義務。
所有留守婦女的心態大都一樣,就是希望丈夫能外出打工增加收入改變現狀,自己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留守婦女的困惑:
“留守的天空”更多的是無奈
“苗苗,慢點走,這個不能碰。”2月23日上午10時許,筆者來到壺關縣樹掌鎮神郊村村民榮榮家,她正彎著腰跟著兒子苗苗滿屋轉。29歲的榮榮3年前和丈夫結婚,兒子現在1歲半。
“孩子7個月時會喊爸爸,但他長期不在家,每次回家孩子都十分陌生。”榮榮說,苗苗出生后,開銷大了,丈夫就離開家鄉去了廣州打工,每月4000元左右收入。“我最怕的就是孩子生病,特別是在半夜發病。最嚴重的時候,孩子一個月之內有4次半夜發病,都是打電話向有車的朋友緊急求助將孩子送到縣醫院。這一切還只能在孩子痊愈后才敢告訴丈夫,怕影響他工作。”榮榮無奈地說。
和榮榮一樣,同村今年31歲的小靜也屬于留守婦女。當問到丈夫情況時,小靜一臉的無奈。她說:“農忙的時候他每天打一個電話回來,叫我少干活。他在外面打工擔心我在家里的情況,我也很擔心他的身體。他每年回家住十幾天,看他身體虛弱的那個樣子,我的眼睛都哭腫了。平時生活壓力太大了,夜里睡不著覺,什么事情都考慮:房子沒蓋,孩子上學,活干不下去。太難了。”
“丈夫常年不在家,我們的生活一片空蕩。但是他在外面賺錢,大家手里有錢,心里也安穩些。如果兩人都在家,心里不空蕩,但是生活上緊張,經濟上就是一片空蕩了”……小靜無奈地苦笑說。“其實,哪有媳婦不想丈夫的,農村人保守,實在說不出‘我想你’三個字,有時只能用‘孩子都想你了’代替。”小靜害羞地說,“我們就像牛郎織女,只能每年相逢一次,總期盼春節快點到。”
采訪的過程中,筆者注意到,她幾乎一刻都沒停下來,剛把洗好的衣物晾上,又得炒菜做飯,忙得“上躥下跳”。還不待第二個炒菜下鍋,孩子的一聲啼哭立馬又將小靜呼喚回臥室,她只能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繼續炒菜。“我早就習慣一個手干活了。”小靜看看孩子笑著說。
筆者留意到,小靜家中的院子里堆放了很多大紙箱子。“箱子里裝的是燈具上的零件,組裝一箱可以賺到3.5元錢,一箱200個,算下來組裝一個能賺到1分7厘。”小靜說,她在家帶孩子之余就干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賺點零用錢補貼家用。“我已經兩年沒有買過一件新衣服,我和孩子的衣服都是以前同事給我的。”小靜說。
為何不自己或帶著孩子去和丈夫一同生活呢,榮榮和小靜的回答都是:去找他們,那很不現實。
“如果帶著孩子和丈夫一起生活,將會入不敷出。”榮榮說,丈夫一個月4000多塊錢,如果他們娘倆去了,至少要租個像樣的房子,這樣租房費用高了,還有各項開支,工資根本不夠花,更別說攢錢了。如果把孩子留在家,又沒法哺乳孩子。“孩子小走不開,長大到了上學年紀,要在家操心孩子的教育,帶著孩子去丈夫打拼的城市上學,上學難、學費高都是很現實的問題。”
小靜說,老人年齡大了,身體也不好,等孩子長大些可以上學時,她會到鎮上找個工作,一邊賺錢一邊照顧家庭,但不會隨同丈夫一同南下。“有誰會想長期分居兩地,可是現實條件就是這么殘酷。”小靜說完這話,轉頭看了看在破舊的童車里玩的孩子,臉上露出些許欣慰的笑容。
據了解,農村留守婦女大都文化程度低,在孝親教子方面也常常是她們感到力不從心,無可奈何。
壺關縣橋上鄉33歲的留守婦女王華,丈夫長年在廣東一家工廠看管倉庫,家中5.5畝責任田地上的體力活就全部撂給了她,才33歲的她看上去要比同齡人蒼老許多,其勞動之重、之累、之苦可想而知。王華的鄰居張大伯說,體力活還不是她最頭疼的,最頭疼的是她那16歲的兒子。學習成績不好不說,還常常通宵上網,父親不在,兒子又不怕她這個做母親的,要是繼續這樣下去孩子怕是要毀了!俗話說,嚴父慈母。一個孩子的成長過程,既離不開“嚴”的教管,也離不開“慈”的呵護。留守婦家庭中的孩子,離開了嚴的管教,長期在母親陰柔一面的呵護下,極易養成任性、自私、放縱的性格。這些留守婦女普遍反映,她們的孩子心中根本沒有“怕”字,越來越難管了。“管嚴了,他們比你還兇些,只有他爹才管得住他。”這是不少留守婦女們的原話。
還有部分留守婦女反映,媳婦畢竟是外姓,丈夫長年不在家,自己和公爹公婆的關系很難處理,上了年紀的老人,有時為了一點小事就生氣,自己感到很傷腦筋。對老人照顧稍有不周到的地方,還時不時在電話里受到老公的責備,這讓她們感到很委屈。此外,男性勞動力外出后,農村只剩下了老人、兒童和婦女,這種人口結構的變化,會帶來農村治安防范力量的減弱,使農村社會治安隱患增加,農村中針對留守家庭的小偷小摸現象增多。
留守婦女的期盼:
和諧平安留守,讓陽光灑滿“半邊天”
家庭是社會的細胞,和諧社會的基礎是家庭和諧。留守婦女們給農村經濟的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我們在盛贊這些留守婦們吃苦耐勞、任勞任怨、堅強剛毅傳統美德的同時,應該對她們生理、心理上所承受的壓力引起高度重視。對此,在基層婦聯工作多年的一位負責人認為:首先是各級政府,尤其是鄉村兩級基層政府要在生產、生活上關心過問這些留守婦女,讓她們意識到生活的溫暖和人們的關懷;其次要加速發展地方經濟,讓農村剩余勞動力盡量就近找出路;再次是對那些因外出打工而分居兩地的夫妻,有關部門應為其構建農村留守婦女社會支持網絡,加強留守婦女與親人之間的溝通,工會、婦聯等社會機構要增加對留守婦女的關愛,為她們提供精神慰藉和疏通渠道,在精神孤單時提供有效的幫助。另外企業要增加人文關懷,給農民工放探親假,提供探親住房,從而增加農民外出的幸福感。
近年來,農民工子女在城市可就近上學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全家團圓的幾率,但我國人口比例大,農民工有2億多人,目前還是分居的多。想要改善這一現象,筆者認為,必須加強城鎮化建設,推進農村轉移人口市民化的進程,一方面把留守婦女從農村解放出來,和市民享受同樣的福利、住房、教育、社會保障;另一方面,在外打工的男子學到一技之長后可以回到妻子所在的城市立足,從而實現家庭團圓,提高生存質量。但怎樣從農村出來,出來后怎樣能立住腳,立住腳之后怎樣真正融入城市,這三個環節在制度方面還不健全,改善的過程十分漫長。
采訪中,不少留守婦女也希望媒體為她們多多呼吁,渴望社會各界對她們這一特殊群體給予更多的關注:一方面可以在孩子教育、就業機會等方面予以關心和幫助,讓他們能夠“和諧留守”,平安美好地棲居于鄉村;另一方面,應該加強農村地區的服務功能,建立農村留守婦女可以參與、休閑的娛樂場所。比如在農村,以村為單位,建立家教咨詢站和家教服務部,也可創辦托管中心,配備專人負責管理孩子的學習、生活、教育和安全等。有條件的村還可利用村活動室,開展一些集體娛樂和服務為一體的活動,使她們可以有地方交流娛樂,改變單調的生活,也可以在活動室得到一些法律和政策的咨詢和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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