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中國,最重農事。在漫長的農耕文明時代,勞動人民在勞動實踐中總結出了以二十四節氣為代表的傳統文化體系,用這種獨特的時間認知方式來追逐大自然的腳步,并將這種體系用于農耕。“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也許是抱著這樣的理念,二十四節氣等時間認知體系流傳至今。為了便于記憶,人們將二十四節氣編成膾炙人口的歌謠:“春雨驚春清谷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上半年來六二一,下半年來八二三,每月兩節日期定,最多不差一二天。”此外,還有很多二十四節氣農事歌以及諺語等。二十四節氣是古人智慧的結晶,是歷經千年錘煉的時間認知體系,是我們多災多難的國土上的農民的生存依仗。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是自然的節奏,古人利用自然的節奏來指導農事。掌握規律,與大自然同呼吸,這是人的主觀能動性最完美的體現與發揮,充分展現了古人天人合一的自然與人和諧生存理念,也是農耕文明時代的大趨勢。顧炎武曾指出,夏商周時期幾乎人人都懂一點天文知識:“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七月流火,農夫之辭也;三星在戶,婦人之語也;月離于畢,戍卒之作也;龍尾伏辰,兒童之謠也。今人不知,惜哉嘆乎!”人們對自然現象最初的認識雖然直觀淺顯,卻能直接用于安排農事。
農耕時代,農作物的生長狀況與氣候變化有著直接的聯系。二十四節氣就是勞動人民在與“天”斗的過程中總結出的時間智慧。春秋戰國時期,勞動人民就已經通過土圭日影確定了表示冷熱和四季的四個主要節氣:夏至、冬至與春分、秋分分。隨后,立春、立夏、立秋、立冬,表示春、夏、秋、冬四季開始的4個節氣也相繼確定,這樣恰好把一年分為8個基本相等的時段,把四季的時間范圍定了下來。《呂氏春秋·十二紀》中記載了完整的8個節氣。然而隨著鐵制工具的普遍應用,農事活動日益精細與復雜,人口的增多和耕地面積的擴大,這對天時的要求必須更加精細,要求有更多的主動性和預見性,以便及時采取措施。到漢代,二十四節氣逐漸趨于完善,西漢《淮南子》中記載了完整的二十四節氣。又隨著農業生產的顯著進步,原先的二十四節氣每一節氣相差半月,應用到農業上不夠精密,所以有更加細致的分類,這就有了《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將每個節氣分為三候,以植物、動物與非生物候的候應反映了一年中氣候與物候變化。花草樹木、鳥獸飛禽、按照季節活動,因此它們的規律性行動被看做時令節氣的標志,勞動人民注意了這些自然現象同氣候的關系,據此以安排農事。
二十四節氣起源于黃河中下游地區,那里地處北緯30—40度,四季分明,多河流谷地和沖積平原,地勢平坦,土地肥沃,適宜耕作。從二十四節氣形成到漢代完備的漫長時期里,黃河中下游地區都是我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黃河被稱為“母親河”,這一地區的農業生產,具備了天時、地利與人和,節氣的確定對于這個地區的農業生產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促進作用。
我國的古典詩歌在唐朝達到了歷史的最高峰,然而筆者卻認為勞動人民的智慧——二十四節氣是描述大自然最美的詩。細想古人的生活狀況,雖然農業生產多靠天,他們最樸實的愿望是風調雨順祈豐年,但是他們生活在一個充滿生機的世界。他們可以通過二十四節氣,周而復始地傾聽自然界最美的節奏。驚蟄節氣,春天的第一聲驚雷始動,驚動了冬眠蟄居的動物,桃花開始盛開,滿目生機;燕子從南方飛回來,打雷閃電開始頻繁出現,這是春分之后的景象;天空澄澈明凈,氣候清爽溫暖,草木發出新綠,人們外出踏青、掃墓,這是雨紛紛的清明節氣;涼風至、白露生、寒蟬鳴,這是立秋時候的物候。詩人甚至可以詩意興發,作出“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這樣的美麗詩句。每一年,到了哪個節氣,古人就有相應的習俗,如外出踏春、簪花飲酒等。筆者記得,小時候每聽到布谷鳥的叫聲,“布谷布谷,麥子要熟”的諺語就自動出現在腦中,這是對農民繁忙的搶收場景的預示。
然而這種與大自然同脈搏、共呼吸的生活在當今社會已經成為一種奢侈。那些充滿詩意的生活與人類日漸疏遠,被包裹在鋼筋水泥、摩天大樓中的現代人,如同一個個行走的鐘,依照秒針的滴答聲來判斷歲月的流逝,甚至霓虹閃爍讓人幾乎可以忽略黑夜的星空,暖氣空調讓人對四季的感應日漸遲鈍。我們漸漸遺忘,其實歲月還有更動聽的表達方式,那是鳥語花香,是候鳥遷徙,是春雷滾滾,是驚蟄出洞,非在自然中不能感應。遠離自然,夢中的鄉愁記憶也日漸遠去。
我國的“二十四節氣——中國人通過觀察太陽周年運動而形成的時間知識體系及其實踐”申遺成功,使得蘊含著千年智慧的傳統農耕文化重放異彩。10年漫漫申遺路,二十四節氣代表的農耕文明被國際認可,世界遺產再添中國元素與中國智慧,這是屬于我們的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我們的時代也重新賦予傳統農耕文明以新的價值,古人尊重自然、崇尚天人合一的生態文明觀與我們時代要求相契合,值得借鑒。“二十四節氣”這一鐫刻著農耕文明印記的古老智慧,在追求綠色和諧發展的今天,依然閃耀著智慧的光芒。
當然,隨著時代的變化,部分節氣規律已經不適應農業發展,甚至先進的科學技術可以超越自然的生長規律,但人與自然本質上仍屬于一體,人類仍然需要把握自然的脈搏,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我們需要更多的傳統農耕文化的繼承者、保護者和宣傳者,我們未來的村莊發展建設不僅要留住綠水青山,要留住鄉愁,還要留住農耕文明的智慧,重返那用草木鳥獸來言語生命規律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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